法云法秀禅师悟道因缘
东京法云寺法秀圆通禅师,天衣义怀禅师之法嗣,俗姓辛,秦州陇城(今甘肃秦安县)人。法秀禅师的母亲在怀他之前,曾梦见有一老僧前来托宿,醒后即得身孕。这位老僧原在麦积山修行,生前与应乾寺的鲁和尚是好朋友。一天,这位老僧跟从鲁和尚一起到内地游方。鲁和尚嫌他年龄太大,行动不方便。于是,老和尚便跟鲁和尚说:“他日当寻我竹铺坡前,铁场岭下。”鲁和尚行脚回来之后,发现麦积山的那位老和尚已经圆寂三年了,这时他才突然想起临行前老和尚跟他说过的话,于是便前往竹铺坡打听,得知就在三年前该地有一户人家恰好生了一个儿子。于是鲁和尚便前去看望。奇怪的是,那小孩一见鲁和尚便笑。鲁和尚这才明白,那小孩原来就是麦积老和尚投胎再来。于是,鲁和尚便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小孩的父母。小孩的父母于是同意鲁和尚将小孩带去出家。小孩从此便改姓鲁。
法秀禅师十九岁试经得度,并受了具足戒。出家后,法秀禅师有相当长一段时间,游历讲肆,励志学习《因明》、《唯识》、《百法》、《金刚》、《圆觉》、《华严》等经论,不久即能贯通其义,并为众发挥。一时名闻洛京。他曾依据圭峰宗密禅师的《圆觉经大疏钞》,为道俗二众宣讲《圆觉经》,但是他却耻于学习圭峰禅师的禅法。他认为南方禅宗不过是无知狂徒惑人耳目的邪说而已。当时他只敬重北京的天钵重元法师。重元法师以善讲《华严经》而名重一时,人称“元华严”。但是法秀禅师却不理解重元法师为什么不继续讲经却开始习禅。他劝重元法师说:“教尽佛意,则如元公者不应远教。禅法佛意,则如圭峰者不应学禅。世尊教外以法私大迦叶者,吾不信也”。他还经常告诉他的同学们说:“吾将南游,穷其窟穴,搜取其种类抹杀之,以报佛恩乃已耳!”
不久,法秀禅师开始行脚南游。一日,他来到随州护国寺,偶然读到《净果禅师碑》。上面记载道:“僧问报慈:‘如何是佛性?’慈曰:‘谁无?’又问净果,果曰:‘谁有?’其僧因有悟。”法秀禅师读后,大笑道:“岂佛性敢有无之!矧(shen,亦、又)又曰因以有悟哉!”说完,便傲然地离开了护国寺。
后来,法秀禅师听说义怀禅师在无为军(今安徽无为县)铁佛寺大开法席,四方衲子争相归附,于是便径往参礼。来到铁佛寺,正赶上义怀禅师在正襟危坐,垂涕沾衣,外表显得极为寒微。法秀禅师一见,心里颇为轻视。
义怀禅师收住眼泪,问法秀禅师:“座主讲甚么经?”
法秀禅师道:“华严。”
义怀禅师又问:“华严以何为宗?”
法秀禅师道:“法界为宗。”
义怀禅师又问:“法界以何为宗?”
法秀禅师道:“以心为宗。”
义怀禅师进一步追问:“心以何为宗?”
法秀禅师被问得无言以对。
义怀禅师道:“毫厘有差,天地悬隔。汝当自看,必有发明。”
此时,法秀禅师慢心全然荡尽,怅然若失,只好退下,老老实实地留在义怀禅师座下,随众请益。
过了十七天,一日,法秀禅师偶然听到一位僧人举这样一则公案--
“白兆参报慈:‘情未生时如何?’慈曰:‘隔。’”
[禅门中,经常有人讲“情生智隔”。那么情未生时,智隔不隔?]
法秀禅师一听,忽然大悟,欢喜踊跃,便直趋方丈,向义怀禅师陈说自己刚才的所证所悟。
义怀禅师听了他的汇报后,赞叹道:“汝真法器。吾宗异日在汝行矣!”
法秀禅师悟道后,继续留在义怀禅师身边,执侍多年。后辞师前往淮西四面山开法。法秀禅师经常哀叹祖道之不振,忧虑丛林之凋落,于是发奋图强,以身作则,殷勤弘化。不久,法秀禅师又移居庐山之栖贤寺。末后又奉诏住真州(今江苏扬州)长芦山崇福禅院,赐号圆通,座下徒众有上千人。
法秀禅师住长芦期间,与枢密史蒋颖叔为方外之友。蒋颖叔平生虽然也研究佛心宗,但是他执泥于经教,曾撰有《华严经解》三十篇,颇为自得。一日,蒋颖叔上长芦拜访法秀禅师。他在方丈室的墙壁上题写道:“余凡三日遂成《华严解》,我于佛法有大因缘,异日当以此地比觉城东际,唯具佛眼者当知之。”法秀禅师见后,便对蒋颖叔说道:“公何言之易耶?夫《华严》者,圆顿上乘,乃现量所证。今言比觉城东际,则是比量,非圆顿宗。”接着又说道:“异日,且一真法界无有古今,故云十世古今终不移于当念。若言异日,今日岂可非是乎?”接着,法秀禅师一步辩驳道:“具佛眼者当知,然经曰平等真法界,无佛无众生,凡圣情尽,彼我皆忘,岂有愚智之异?若待佛眼,则天眼人眼岂可不知哉?”将颖叔被驳得哑口无言,于是礼忏拜谢。
法秀禅师平时接人皆平等冷峻,不留情面。当时,李伯时是一代著名画家,擅长画马,一日,访法秀禅师。法秀禅师呵斥道:“汝士大夫以画名,矧又画马期人夸,以为得妙妙,人马腹中,亦足惧!”于是李伯时便绝笔。法秀禅师遂劝他画观音像,以赎其过。另有文士黄鲁直(庭坚),喜作艳诗,时人争相传阅。法秀禅师呵斥他道:“翰墨之妙,甘施于此乎?”鲁直笑道:“又当置我于马腹中乎?”法秀禅师道:“汝以艳语动天下淫心,不止马腹,正恐生泥犁中耳!”
北宋哲宗元祐五年(1090),法秀禅师示疾,英宗诏医官为他切脉。法秀禅师仰视着医官,说道:“汝何为者也,吾有疾当死耳!求治之,是以生为可恋也。平生生死梦,三者无所拣”,说完便将医官打发走了,并唤侍者帮助沐浴更衣。然后作偈曰:“来时无物去时空,南北东西事一同。六处住持无所补--”法秀禅师写完第三句后,沉默良久。这时监院和尚上前说道:“和尚何不道末后句?”法秀禅师道:“珍重珍重”。说完便奄然而化。春秋六十四岁。